張宜順近照。
黃躍斌攝
青年時期的張宜順。
受訪者供圖
“當兵不怕死,怕死別當兵。”今年6月,92歲的抗戰(zhàn)老兵張宜順,在福建漳州的一場抗戰(zhàn)書籍贈書儀式上,分享了自己難忘的抗戰(zhàn)歲月。
1933年,張宜順出生在山東淄博的一個貧困家庭。1944年,年僅11歲的他投身抗戰(zhàn),成為一名看護員,此后又參加解放戰(zhàn)爭、抗美援朝戰(zhàn)爭,成為一名護士。1978年,張宜順轉業(yè)到漳州工作,在醫(yī)療衛(wèi)生系統(tǒng)貢獻力量。
為什么要參軍?
“不到10歲的孩子被抓去挖礦啊,這日子根本沒法過”
“日本強盜莫須怕,送上面前一聲殺!我們消滅他!我們打垮他!殺、殺、殺……”兒時在家鄉(xiāng)學會的抗戰(zhàn)歌謠,張宜順依然熟悉。
1938年,山東人民抗日救國軍第五軍司令員廖容標帶領部隊到張宜順家鄉(xiāng)宣傳發(fā)動群眾抗日。目睹日軍惡行,張宜順的哥哥張宜蘊響應號召,于1939年加入八路軍抗日游擊隊。“在那之后,我們5年都沒有哥哥的消息。”張宜順說。
當時,日軍占領淄博,強征勞工開挖煤礦,張宜順9歲時就被抓去下礦井。僅80厘米高的礦道內,一個個瘦小的孩子光著身子、綁著繩索、背著煤筐挖煤?！跋铝说V,要一天一夜才能上去,一個人一天要挖很多煤,挖少了就挨打,柳條子抽在身上,一抽就是一條血痕?！睆堃隧樢贿呏v述、一邊演示,對于在礦井中的黑暗時光,他記憶猶新?！跋铝说V后,不能睡覺,也沒有水喝,大家渴極了就在滴水的墻下挖個小坑,輪流趴地上喝一口?！钡V洞塌方、誤觸電線……年幼的張宜順在礦洞下多次死里逃生?！安坏?0歲的孩子被抓去挖礦啊,這日子根本沒法過,我特別恨日本侵略者?！睆堃隧樥f。
1944年,由于抗日軍屬的身份,張宜順的父親被抓走審問。在此期間,張宜順父親了解到了張宜蘊的消息。張宜順父親逃脫后,毅然前往沂蒙山抗日根據(jù)地,投奔張宜蘊所在部隊。同年,張宜順的母親也帶著11歲的張宜順及幼女,一路奔向沂蒙山抗日根據(jù)地。
“路好遠!我們白天不敢走,只能晚上趕路,母親裹著小腳、妹妹年齡小,走也走不快?！绷钠鹜侗几鶕?jù)地的這十幾天路程,張宜順忍不住哽咽,“我們挑了一擔老家的陶瓷,一路換糧食過去,就這么一直走到根據(jù)地?！?/p>
找到了父親和哥哥,張宜順的母親和妹妹在當?shù)匕差D下來,分到了地和房,家門口也光明正大掛上了抗日軍屬的木牌?！拔疫@個小孩兒也要當八路軍?！蹦赣H和妹妹安頓好后,11歲的張宜順像哥哥一樣穿上了軍裝,成為魯中軍區(qū)后方醫(yī)院三所的一名小看護員。
為什么要善待日本戰(zhàn)俘?
“日本帝國主義是死敵,但有些士兵是被強征的,我們要感化他們”
“當時年齡小,怕部隊不要我,所以我更加積極表現(xiàn),大人做的事我也做?！被仡欁约旱某砷L,張宜順提到了老班長呂友愛。張宜順介紹,呂友愛在1940年入伍,比張宜順大不了幾歲,曾被評為魯中軍區(qū)勞動模范?！鞍嚅L管我們生活,教我們怎么當好一名看護員?！睆堃隧槃忧榈卣f,他學著為后方醫(yī)院患者送飯、打水,照顧他們起居。
1944年,八路軍在沂水縣殲滅守城日偽軍,那是張宜順第一次上戰(zhàn)場救護傷員?！吧蠎?zhàn)場,開始確實有點害怕,但仗打得多了也就習慣了?！睆堃隧樥f,“哪里有傷病員,我就到哪里去?！痹诖舜螒?zhàn)斗中,八路軍俘獲3名受傷日軍士兵,張宜順所在的班被安排照顧傷俘。
“一開始我不愿意啊,我特別恨日本侵略者,打他們還來不及,更別說護理了?！睆堃隧樥f,后來指導員把他叫去辦公室,做他的思想工作?！叭毡镜蹏髁x是死敵,但有些士兵是被強征的,我們要感化他們?！甭犃酥笇T的一番話,張宜順決定服從組織安排,照顧他們。
語言不通,當時張宜順也不識字,但3名傷俘都能寫漢字,張宜順就讓他們在紙條上寫下需要的物品,再找指導員幫忙認字,或是用手勢溝通洗澡、刷牙等簡單需求。
“他們看到八路軍很好,改變了自己的立場,出院后都去魯中軍區(qū)兵工廠工作了。”張宜順回憶,1945年抗戰(zhàn)勝利后,張宜順照護過的戰(zhàn)俘馬山還寫了講稿,表達對抗戰(zhàn)勝利的擁護。“我們要銘記歷史,更要珍愛和平?！睆堃隧樃锌?。
戰(zhàn)友的哪句話記憶最深?
“小張,你真幸福!當兵不到兩年,日本就投降了”
在戰(zhàn)斗的同時,張宜順開始為自己“掃盲”?！耙敱?要當一個好兵、一個有戰(zhàn)斗力的兵,一定要有文化。要更好為人民服務,必須學習文化知識?！?/p>
“當時老戰(zhàn)士們都說,當兵就是為了保國、保家、保田、保飯碗?！睆堃隧樥f,軍區(qū)的干部和戰(zhàn)士們抱著共同的信念,經過了艱苦的戰(zhàn)斗,迎來了抗戰(zhàn)的勝利?！昂芏鄳?zhàn)友不幸犧牲了,沒看到這一天?！濒斨熊妳^(qū)的老戰(zhàn)士們對張宜順說,“小張,你真幸福!當兵不到兩年,日本就投降了。”
1952年12月,張宜順光榮加入中國共產黨。1953年,張宜順隨部隊南下,來到福建的一所部隊醫(yī)院工作。此后,他不斷學習、深造,一直讀到大學,成了醫(yī)院的業(yè)務骨干。
1978年,張宜順轉業(yè)至漳州,曾任漳州市衛(wèi)生防疫站黨委書記、主管醫(yī)師?！盁o論做什么事,我都要求自己專注、認真。”張宜順熱愛學習、勤于鉆研,也同樣嚴格要求兒女。雖已92歲高齡,但張宜順常常走進學校、社區(qū),講述保家衛(wèi)國的故事。
目前,張宜順還在配合完成漳州市“抗戰(zhàn)老兵記憶搶救”專項行動。漳州市退役軍人事務局聯(lián)合漳州軍分區(qū)政治工作處、漳州市委老干部局采用多維度記錄方式,對老兵進行口述史采集,建立完整的音視頻檔案;對溝通困難的老兵,則通過家屬、戰(zhàn)友的口述還原歷史;對勛章、證件、書信等實物進行高清數(shù)字化存檔。
“沒有共產黨,就沒有今天的幸福生活,我一生用實際行動表達對黨的熱愛,我也教育子孫后代,要把這份熱愛傳承和延續(xù)下去?！睆堃隧樥f。
